第 7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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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
尹祁遵守諾言, 不過兩三日功夫，溫月順順當當地出現在池蓁蓁眼前。
他來時，池蓁蓁才剛睜開眼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處魔界之中, 這幾天，池蓁蓁一直睡不好, 閉上眼就會看到淩寒聲的臉。繼而, 渾身汗津津地被嚇醒，輾轉反側一整夜。
直到天蒙蒙亮, 才能勉強瞇一會兒。
陡然間, 池蓁蓁開始有些想念玄月的懷抱了。
或許是這個原因, 溫月一見到她, 眉間立馬染上憂色, “阿蓁瘦了。”
何止是瘦, 小姑娘臉色亦是蒼白無比，看著頗有些孱弱感，沒有往日朝氣蓬勃、古靈精怪的勁兒了。
溫月眼睛上依舊覆著白紗。
他雙目失明，向來只能以靈識為目，此等情況下, 反倒比眼睛“看”得更為清晰明了, 也愈發叫人心疼難忍。
“……”
池蓁蓁不知如何應答, 只好朝他笑了一下。
停頓片刻, 溫月伸出手，指尖摸了摸她光滑的臉頰, 再次開口：“阿蓁，你為何要來此地？”
聲音如同嘆息。
池蓁蓁不想讓他擔心, 便刻意輕松地答道：“你在這裏，義父也在這裏, 這裏就是我的家，我怎麽就不能來呢？”
溫月：“你喜歡晏知月，應當留在晏知月身旁。”
也是因為這個原因，溫月在那日偷襲了玄月之後，沒有再次動手。
他不滿玄月不顧池蓁蓁的意願，強行將她弄到神域去，但又覺得，若是與心愛之人廝守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，這才作了罷。
畢竟，時局混沌不明，池蓁蓁留在神域、留在玄月身邊，或許才是最好最安全的選擇。
聽他這麽說，池蓁蓁垮下臉，抿了抿唇，“……晏知月已經死了。”
溫月：“玄月就是晏知月。阿蓁，你別犯傻。”
“……”
池蓁蓁t眼圈一熱。
在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人比她的阿月更了解她。
她已經很清楚玄月和晏知月是一個人，只是不願面對這種紛亂的關系，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強行否認這個認知。
這會兒說出來，自然也有點讓溫月安心的意思。
誰曾想，他會直接挑明。
連裝都不讓她裝一下。
池蓁蓁想要撲進溫月的懷中，訴苦、求安慰。
但，一想到晏知月警告過她好多次，不能對旁的男人做這種親密之舉，腳步一頓，還是停駐在原地，沒有動彈。
良久，她才再次輕聲開口道：“……但我怎麽能與義父作對呢？阿月，我到底應該怎麽做，才是對的？”
聞言，溫月往前一步，主動把肩膀借給她靠，“喏。”
池蓁蓁瞇著眼笑，垂下腦袋，額頭抵在他肩上，悄無聲息地嘆氣。
溫月：“哪有什麽對錯之分。阿蓁，一切從心即可。”
從心？
可是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。
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……如果說，時間能退回到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，淩寒聲沒有死，義父還是義父，晏知月還是晏知月，阿月也還是阿月，那就再好不過了。
池蓁蓁又長嘆了一口氣，搖搖頭，“算了，不說這個了。阿月，你是從九州來的嗎？義父讓你去做了什麽？”
溫月：“他讓我盯著九州正道的動向。若是他們找到了封印魔界的法子，就來告訴他。”
魔界封印才是這場三界動亂最關鍵的點。
只要封印合不上，魔族就源源不斷地入侵九州。
殺一個，來十個，無窮無盡。
以凡人之力，註定是除不盡萬千魔族的。
尹祁是墮神，對神域彌足了解，知道他們能插手的範圍僅限於九州地界，無法主動進入魔界、破壞三界平衡。
故而，只要維持現狀，哪怕他一時拿玄月沒辦法，卻也能依靠時間，生生拖死凡間所有生靈，毀掉三界存在的基石，讓一切重新歸於混沌。
池蓁蓁點點頭，思索片刻，又輕聲問道：“九州百姓如何了？”
溫月：“帝王體弱，皇權旁落，風聲鶴唳。現下，是由幾派正道聯合，接手了凡間的一些俗事。”
池蓁蓁擡起頭，愕然瞪大了眼睛，“由正道門派替代皇權行使權力？！那不是很奇怪嗎……”
“是，不過也沒更好的法子。九州因魔族侵襲而動蕩不堪，比起帝王家，百姓們更信任有靈力的正道弟子，可以保護他們。”
溫月頓了頓，語氣裏不見波瀾，“……如此下去，就算人魔之戰結束，九州要快速恢覆平靜也不是易事。”
皇家大權旁落，註定引得有心之人虎視眈眈。
到時候，或許無需魔族如何動手，凡人就會自行開啟內鬥戰爭。
池蓁蓁揉了揉頭發，只覺得自己平白生出操心的念頭，實在是很沒道理。
她不再追問，只是抿了抿唇，“……越陽山呢？”
溫月笑起來，“阿蓁放心，有我看著呢，一切都好。”
“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。奇怪”
池蓁蓁嘟囔了幾句，又算了下時辰，默默拽住了溫月的衣袖，“阿月，我餓了，陪我一起用午飯吧？”
“好。”
……
後面幾天，溫月一直留在魔界陪伴池蓁蓁。
只是，縱然如此，尹祁還是沒有松口，允許池蓁蓁離開住處。
她被困在方寸之間，對外頭一無所知，只好教溫月和那個小丫頭一起打凡間的馬吊牌，用以打發時間。
溫月一貫是好脾氣，一個眼瞎的器靈，偏偏耗費著靈力，陪池蓁蓁做這種沒意義的事。連輸了也是心甘情願地受罰。
又過幾天，終於，池蓁蓁對馬吊都生不出興趣來了。
她趴在榻上，唉聲嘆氣地喃喃道：“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要過到幾時……”
聞言，溫月輕聲問道：“從前，我們不也是這般過來的嗎？還是說，阿蓁後悔來尋妖王殿下了。”
小丫頭不在，兩人說話自然隨意了幾分。
池蓁蓁坐起身，抱著錦被，毫不遲疑地反駁：“那怎麽能一樣！”
從前，他們在妖界，整個妖界哪裏不能去？
與這般被困於屋內，怎麽會一樣？
妖族本就是向往自由的族類。
狐妖的天性，就該是生活在山野間的。
思及此，池蓁蓁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。
溫月想了想，又問：“那阿蓁想回去晏知月那邊嗎？”
這回，池蓁蓁遲疑了幾瞬，但依舊還是搖頭，“那樣義父要傷心了。”
溫月：“阿蓁太善良，總是顧慮著別人。”
“不是的。我只是……”
她想說，她從無判斷是非曲直的心，單純是不想讓自己陷入兩難中。
只不過，話到嘴邊，卻變成了：“阿月，我想去九州看看。”
溫月從來不會拒絕她，點點頭，“我來想辦法。”
-
九州。
京城的一處茶肆中，池蓁蓁坐在最角落，點了壺清茶，豎著耳朵，仔細聽著堂內茶客的高談闊論。
此地距離王宮不遠。
上回，她在茶肆斜對面的酒肆門口，用了遁地術，潛入王宮，繼而進入秘境。
而今，故地重游，街道未變、酒肆的“酒”字旗未改，心境卻已是滄海桑田。想來頗有些荒誕意味。
“呵。”
池蓁蓁自嘲般嗤笑了一聲，端起茶杯，輕輕抿了一口。
喝茶的姿勢竟和晏知月一模一樣。
顯然是在越陽山、在折雲殿，相處之時，潛移默化所形成。
幸而，無人註意到她。
茶肆內，中間那幾桌的男子，依舊各自繃著臉，繼續剛剛的話題。
“……都這麽久了，繼續讓那些道長執政，如何使得？”
“若無那些正道弟子庇佑，京城早就淪陷於魔族之手了！你如此義憤填膺，該不會是魔族潛入的臥底吧？”
“哈！我若是魔族，早就把你們吃了！你們這些貪生怕死之輩，竟然為了茍活於世，不顧三綱五常！帝王存在乃是天命，怎麽能任由修道之人淩駕於帝王之上？！”
“既然如此，你為何不離開京城？該不會是怕一走出城，就被魔族撕碎罷！”
“……”
辯論演變成爭吵。
兩邊都帶了侍從手下，臉紅脖子粗地對峙了半天。
眼見著就要打起來，池蓁蓁生怕殃及池魚，連忙起身，悄無聲息地離開茶肆。
長街上，店鋪都開著張，但路上基本已經見不到百姓的身影。攤販也是稀稀落落的，且大多滿臉愁苦，明顯是沒什麽生意的模樣。
池蓁蓁總覺得於心不忍，駐足原地等了會兒。
等到潛入皇宮打探情況的溫月回來，示意他掏銀子，去隨便買點東西。
兩人便一路走一路撒銀子，當了回財神爺，試圖接濟那些小販。
剛好，街道開闊，亦適合說些悄悄話。
溫月：“宮內仍舊是帝王住所。守備比之前更森嚴了，還有各家門派弟子幫忙守衛。”
聞言，池蓁蓁動作一頓，連忙問：“你沒受傷吧？”
溫月搖搖頭，沖著她露出一笑，長馬尾依舊極具少年氣，“宮裏也沒有魔族的氣息。我用術法探聽了一番，現下，正道中出了兩個天才少年，有劍宗晏知月第二的盛名。這兩人擊退了不少魔軍，還在各城各地布了陣法，為抵禦魔族出了不少力。”
池蓁蓁眨了眨眼睛，“晏知月第二？……那看來應該是很厲害了。”
畢竟，晏知月可是三界最後一位上神的凡身，手持神器碎片煉化而成的龍淵劍，並不是虛名之徒。
聽池蓁蓁口中說出晏知月的名字，溫月沒應聲，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。
停頓半晌，他才繼續問道：“阿蓁還想去哪裏？”
此番，池蓁蓁能從魔界順利脫身，還是多虧了溫月。
溫月多次出入魔界與九州，自有避開耳目的法子。
他趁著尹祁送來的那個丫頭不註意，將池蓁蓁從魔界密道帶到九州，已是違背了尹祁的意思，甚至還有可能害得池蓁蓁陷入險境。
因而，兩人做過約定，不可插手凡間之事，盡量作壁上觀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。
故，越陽山這種正道所處之地，肯定是去不了的。
京城有森嚴守備，亦不可多留。
池蓁蓁沈吟片刻，擡起頭，“去拂夜村看看吧。”
……
拂夜村就在京城附近。
上回來，還是同晏知月一起除妖。
誰曾想，那剛好就是一只狐妖。
為此，池蓁蓁還被報覆，這才在關鍵時刻暴露了身份。
若非這一連串的意外，珠璇就不會命喪淩寒聲之手。同理，後面回到越陽山，也不會使得珠青記恨、非要置她於死地，間接使得晏知月死在她手中了。
所有的事情，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樣。
從因到果，環t環相扣，令人不得不相信“命數”之論。
思及此，池蓁蓁嘆了口氣。
溫月按住她的肩膀，“阿蓁。”
池蓁蓁收起愁思，開口應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溫月卻搖搖頭，表情嚴肅，“小心點。這裏有魔族的氣息。”
“嗯。我知道。”
事實上，不僅僅是拂夜村，自打兩人一離開京城地界，魔氣立刻變得如爆炸般濃郁，沖天而上，像是要吞天沒地。
幸好，池蓁蓁已經不是原先那個靈力低微的兔精了，再加上還有溫月在側，普通魔族對他們不算什麽威脅，這才一路順利地來到拂夜村。
只是，剛行至村外，池蓁蓁當即便停下腳步，不再前行。
溫月站在她身後，了然地嘆了口氣。
——村中已經沒有活人的氣息了。
溫月不知道池蓁蓁與此地有何淵源，但既然想著過來看看，定是曾有際遇的才對。
如今變成一處死地，她心中肯定不好受。
“阿蓁……”
池蓁蓁搖搖頭，勉力笑了笑，“阿月，別擔心，我沒事。”
三界戰爭開啟，九州會變成什麽樣，想想也能知曉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攥緊了拳，踏入拂夜村中。
村裏的情況比想象中更加慘烈。
說是滿目瘡痍，屍橫遍野，亦不為過。
這裏應該是很早就受到了魔族的攻擊，路邊有被啃食的屍體，半邊已成白骨，正散發著屍臭味，經久不散。
就像是……無辜之人的怨氣在作祟。
池蓁蓁不忍再看，垂下眼，循著記憶，找到陳容蝶家。
陳容蝶家的那個小院倒是還好，沒有屍體，也沒有亂糟糟的，依舊陳舊幹凈，像是主人只是遠行，隨時都會回來一樣。
小蝶姐她……會不會還活著，只是去京城避難了？
池蓁蓁腦中浮現出各種猜測。
想了想，她還是蹲下.身，割破手指，用自己的血在小院中畫了幾道。
大妖的血具有一定的追蹤和尋跡能力。
但需要耗費大量靈力。
良久，池蓁蓁臉色蒼白地站起身。因著脫力，有些搖搖欲墜地往前跌了一下。
溫月連忙上前扶住她，“……怎麽樣了？”
“……”
池蓁蓁沒說話，只是搖頭。
陳容蝶沒那麽好的命，沒能逃去京城找她的夫君。
她死在了拂夜村。
身體被襲擊的魔族分成了無數份，又在日覆一日的日月交替中、被土地掩埋。
所以，連殘留的氣息都再尋不見。
池蓁蓁眼圈紅了紅，反手一把握住溫月的手腕，一字一句地開口道：“魔界封印……還是封上比較好，對不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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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祁遵守諾言, 不過兩三日功夫，溫月順順當當地出現在池蓁蓁眼前。
他來時，池蓁蓁才剛睜開眼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處魔界之中, 這幾天，池蓁蓁一直睡不好, 閉上眼就會看到淩寒聲的臉。繼而, 渾身汗津津地被嚇醒，輾轉反側一整夜。
直到天蒙蒙亮, 才能勉強瞇一會兒。
陡然間, 池蓁蓁開始有些想念玄月的懷抱了。
或許是這個原因, 溫月一見到她, 眉間立馬染上憂色, “阿蓁瘦了。”
何止是瘦, 小姑娘臉色亦是蒼白無比，看著頗有些孱弱感，沒有往日朝氣蓬勃、古靈精怪的勁兒了。
溫月眼睛上依舊覆著白紗。
他雙目失明，向來只能以靈識為目，此等情況下, 反倒比眼睛“看”得更為清晰明了, 也愈發叫人心疼難忍。
“……”
池蓁蓁不知如何應答, 只好朝他笑了一下。
停頓片刻, 溫月伸出手，指尖摸了摸她光滑的臉頰, 再次開口：“阿蓁，你為何要來此地？”
聲音如同嘆息。
池蓁蓁不想讓他擔心, 便刻意輕松地答道：“你在這裏，義父也在這裏, 這裏就是我的家，我怎麽就不能來呢？”
溫月：“你喜歡晏知月，應當留在晏知月身旁。”
也是因為這個原因，溫月在那日偷襲了玄月之後，沒有再次動手。
他不滿玄月不顧池蓁蓁的意願，強行將她弄到神域去，但又覺得，若是與心愛之人廝守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，這才作了罷。
畢竟，時局混沌不明，池蓁蓁留在神域、留在玄月身邊，或許才是最好最安全的選擇。
聽他這麽說，池蓁蓁垮下臉，抿了抿唇，“……晏知月已經死了。”
溫月：“玄月就是晏知月。阿蓁，你別犯傻。”
“……”
池蓁蓁t眼圈一熱。
在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人比她的阿月更了解她。
她已經很清楚玄月和晏知月是一個人，只是不願面對這種紛亂的關系，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強行否認這個認知。
這會兒說出來，自然也有點讓溫月安心的意思。
誰曾想，他會直接挑明。
連裝都不讓她裝一下。
池蓁蓁想要撲進溫月的懷中，訴苦、求安慰。
但，一想到晏知月警告過她好多次，不能對旁的男人做這種親密之舉，腳步一頓，還是停駐在原地，沒有動彈。
良久，她才再次輕聲開口道：“……但我怎麽能與義父作對呢？阿月，我到底應該怎麽做，才是對的？”
聞言，溫月往前一步，主動把肩膀借給她靠，“喏。”
池蓁蓁瞇著眼笑，垂下腦袋，額頭抵在他肩上，悄無聲息地嘆氣。
溫月：“哪有什麽對錯之分。阿蓁，一切從心即可。”
從心？
可是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。
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……如果說，時間能退回到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，淩寒聲沒有死，義父還是義父，晏知月還是晏知月，阿月也還是阿月，那就再好不過了。
池蓁蓁又長嘆了一口氣，搖搖頭，“算了，不說這個了。阿月，你是從九州來的嗎？義父讓你去做了什麽？”
溫月：“他讓我盯著九州正道的動向。若是他們找到了封印魔界的法子，就來告訴他。”
魔界封印才是這場三界動亂最關鍵的點。
只要封印合不上，魔族就源源不斷地入侵九州。
殺一個，來十個，無窮無盡。
以凡人之力，註定是除不盡萬千魔族的。
尹祁是墮神，對神域彌足了解，知道他們能插手的範圍僅限於九州地界，無法主動進入魔界、破壞三界平衡。
故而，只要維持現狀，哪怕他一時拿玄月沒辦法，卻也能依靠時間，生生拖死凡間所有生靈，毀掉三界存在的基石，讓一切重新歸於混沌。
池蓁蓁點點頭，思索片刻，又輕聲問道：“九州百姓如何了？”
溫月：“帝王體弱，皇權旁落，風聲鶴唳。現下，是由幾派正道聯合，接手了凡間的一些俗事。”
池蓁蓁擡起頭，愕然瞪大了眼睛，“由正道門派替代皇權行使權力？！那不是很奇怪嗎……”
“是，不過也沒更好的法子。九州因魔族侵襲而動蕩不堪，比起帝王家，百姓們更信任有靈力的正道弟子，可以保護他們。”
溫月頓了頓，語氣裏不見波瀾，“……如此下去，就算人魔之戰結束，九州要快速恢覆平靜也不是易事。”
皇家大權旁落，註定引得有心之人虎視眈眈。
到時候，或許無需魔族如何動手，凡人就會自行開啟內鬥戰爭。
池蓁蓁揉了揉頭發，只覺得自己平白生出操心的念頭，實在是很沒道理。
她不再追問，只是抿了抿唇，“……越陽山呢？”
溫月笑起來，“阿蓁放心，有我看著呢，一切都好。”
“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。奇怪”
池蓁蓁嘟囔了幾句，又算了下時辰，默默拽住了溫月的衣袖，“阿月，我餓了，陪我一起用午飯吧？”
“好。”
……
後面幾天，溫月一直留在魔界陪伴池蓁蓁。
只是，縱然如此，尹祁還是沒有松口，允許池蓁蓁離開住處。
她被困在方寸之間，對外頭一無所知，只好教溫月和那個小丫頭一起打凡間的馬吊牌，用以打發時間。
溫月一貫是好脾氣，一個眼瞎的器靈，偏偏耗費著靈力，陪池蓁蓁做這種沒意義的事。連輸了也是心甘情願地受罰。
又過幾天，終於，池蓁蓁對馬吊都生不出興趣來了。
她趴在榻上，唉聲嘆氣地喃喃道：“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要過到幾時……”
聞言，溫月輕聲問道：“從前，我們不也是這般過來的嗎？還是說，阿蓁後悔來尋妖王殿下了。”
小丫頭不在，兩人說話自然隨意了幾分。
池蓁蓁坐起身，抱著錦被，毫不遲疑地反駁：“那怎麽能一樣！”
從前，他們在妖界，整個妖界哪裏不能去？
與這般被困於屋內，怎麽會一樣？
妖族本就是向往自由的族類。
狐妖的天性，就該是生活在山野間的。
思及此，池蓁蓁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。
溫月想了想，又問：“那阿蓁想回去晏知月那邊嗎？”
這回，池蓁蓁遲疑了幾瞬，但依舊還是搖頭，“那樣義父要傷心了。”
溫月：“阿蓁太善良，總是顧慮著別人。”
“不是的。我只是……”
她想說，她從無判斷是非曲直的心，單純是不想讓自己陷入兩難中。
只不過，話到嘴邊，卻變成了：“阿月，我想去九州看看。”
溫月從來不會拒絕她，點點頭，“我來想辦法。”
-
九州。
京城的一處茶肆中，池蓁蓁坐在最角落，點了壺清茶，豎著耳朵，仔細聽著堂內茶客的高談闊論。
此地距離王宮不遠。
上回，她在茶肆斜對面的酒肆門口，用了遁地術，潛入王宮，繼而進入秘境。
而今，故地重游，街道未變、酒肆的“酒”字旗未改，心境卻已是滄海桑田。想來頗有些荒誕意味。
“呵。”
池蓁蓁自嘲般嗤笑了一聲，端起茶杯，輕輕抿了一口。
喝茶的姿勢竟和晏知月一模一樣。
顯然是在越陽山、在折雲殿，相處之時，潛移默化所形成。
幸而，無人註意到她。
茶肆內，中間那幾桌的男子，依舊各自繃著臉，繼續剛剛的話題。
“……都這麽久了，繼續讓那些道長執政，如何使得？”
“若無那些正道弟子庇佑，京城早就淪陷於魔族之手了！你如此義憤填膺，該不會是魔族潛入的臥底吧？”
“哈！我若是魔族，早就把你們吃了！你們這些貪生怕死之輩，竟然為了茍活於世，不顧三綱五常！帝王存在乃是天命，怎麽能任由修道之人淩駕於帝王之上？！”
“既然如此，你為何不離開京城？該不會是怕一走出城，就被魔族撕碎罷！”
“……”
辯論演變成爭吵。
兩邊都帶了侍從手下，臉紅脖子粗地對峙了半天。
眼見著就要打起來，池蓁蓁生怕殃及池魚，連忙起身，悄無聲息地離開茶肆。
長街上，店鋪都開著張，但路上基本已經見不到百姓的身影。攤販也是稀稀落落的，且大多滿臉愁苦，明顯是沒什麽生意的模樣。
池蓁蓁總覺得於心不忍，駐足原地等了會兒。
等到潛入皇宮打探情況的溫月回來，示意他掏銀子，去隨便買點東西。
兩人便一路走一路撒銀子，當了回財神爺，試圖接濟那些小販。
剛好，街道開闊，亦適合說些悄悄話。
溫月：“宮內仍舊是帝王住所。守備比之前更森嚴了，還有各家門派弟子幫忙守衛。”
聞言，池蓁蓁動作一頓，連忙問：“你沒受傷吧？”
溫月搖搖頭，沖著她露出一笑，長馬尾依舊極具少年氣，“宮裏也沒有魔族的氣息。我用術法探聽了一番，現下，正道中出了兩個天才少年，有劍宗晏知月第二的盛名。這兩人擊退了不少魔軍，還在各城各地布了陣法，為抵禦魔族出了不少力。”
池蓁蓁眨了眨眼睛，“晏知月第二？……那看來應該是很厲害了。”
畢竟，晏知月可是三界最後一位上神的凡身，手持神器碎片煉化而成的龍淵劍，並不是虛名之徒。
聽池蓁蓁口中說出晏知月的名字，溫月沒應聲，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。
停頓半晌，他才繼續問道：“阿蓁還想去哪裏？”
此番，池蓁蓁能從魔界順利脫身，還是多虧了溫月。
溫月多次出入魔界與九州，自有避開耳目的法子。
他趁著尹祁送來的那個丫頭不註意，將池蓁蓁從魔界密道帶到九州，已是違背了尹祁的意思，甚至還有可能害得池蓁蓁陷入險境。
因而，兩人做過約定，不可插手凡間之事，盡量作壁上觀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。
故，越陽山這種正道所處之地，肯定是去不了的。
京城有森嚴守備，亦不可多留。
池蓁蓁沈吟片刻，擡起頭，“去拂夜村看看吧。”
……
拂夜村就在京城附近。
上回來，還是同晏知月一起除妖。
誰曾想，那剛好就是一只狐妖。
為此，池蓁蓁還被報覆，這才在關鍵時刻暴露了身份。
若非這一連串的意外，珠璇就不會命喪淩寒聲之手。同理，後面回到越陽山，也不會使得珠青記恨、非要置她於死地，間接使得晏知月死在她手中了。
所有的事情，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樣。
從因到果，環t環相扣，令人不得不相信“命數”之論。
思及此，池蓁蓁嘆了口氣。
溫月按住她的肩膀，“阿蓁。”
池蓁蓁收起愁思，開口應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溫月卻搖搖頭，表情嚴肅，“小心點。這裏有魔族的氣息。”
“嗯。我知道。”
事實上，不僅僅是拂夜村，自打兩人一離開京城地界，魔氣立刻變得如爆炸般濃郁，沖天而上，像是要吞天沒地。
幸好，池蓁蓁已經不是原先那個靈力低微的兔精了，再加上還有溫月在側，普通魔族對他們不算什麽威脅，這才一路順利地來到拂夜村。
只是，剛行至村外，池蓁蓁當即便停下腳步，不再前行。
溫月站在她身後，了然地嘆了口氣。
——村中已經沒有活人的氣息了。
溫月不知道池蓁蓁與此地有何淵源，但既然想著過來看看，定是曾有際遇的才對。
如今變成一處死地，她心中肯定不好受。
“阿蓁……”
池蓁蓁搖搖頭，勉力笑了笑，“阿月，別擔心，我沒事。”
三界戰爭開啟，九州會變成什麽樣，想想也能知曉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攥緊了拳，踏入拂夜村中。
村裏的情況比想象中更加慘烈。
說是滿目瘡痍，屍橫遍野，亦不為過。
這裏應該是很早就受到了魔族的攻擊，路邊有被啃食的屍體，半邊已成白骨，正散發著屍臭味，經久不散。
就像是……無辜之人的怨氣在作祟。
池蓁蓁不忍再看，垂下眼，循著記憶，找到陳容蝶家。
陳容蝶家的那個小院倒是還好，沒有屍體，也沒有亂糟糟的，依舊陳舊幹凈，像是主人只是遠行，隨時都會回來一樣。
小蝶姐她……會不會還活著，只是去京城避難了？
池蓁蓁腦中浮現出各種猜測。
想了想，她還是蹲下.身，割破手指，用自己的血在小院中畫了幾道。
大妖的血具有一定的追蹤和尋跡能力。
但需要耗費大量靈力。
良久，池蓁蓁臉色蒼白地站起身。因著脫力，有些搖搖欲墜地往前跌了一下。
溫月連忙上前扶住她，“……怎麽樣了？”
“……”
池蓁蓁沒說話，只是搖頭。
陳容蝶沒那麽好的命，沒能逃去京城找她的夫君。
她死在了拂夜村。
身體被襲擊的魔族分成了無數份，又在日覆一日的日月交替中、被土地掩埋。
所以，連殘留的氣息都再尋不見。
池蓁蓁眼圈紅了紅，反手一把握住溫月的手腕，一字一句地開口道：“魔界封印……還是封上比較好，對不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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